【喻黃喻】海上春深(楔子+01)



※喻黃喻民國諜戰Paro,長篇慢熱,有喻←楚單箭頭劇情,其實目前還不很確定攻受......反正就先當無差看吧(?)
※作者歷史考據廢,盡量根據讀到的史料來書寫,但仍難免有未盡詳實之處,先在這裏致歉
※部分劇情和細節參考諜戰劇《偽裝者》以及陳存仁先生所著之《抗戰時代生活史》
※BE預警:我不能夠為這個故事保證什麽,人物們各有其必須承擔的命運,無論我如何想許他們一個美好的結局,作者終究不是能夠主宰他們命運的神。



小樓一夜聽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 。
──陸游《臨安春雨初霽》


 楔子

黃少天全身都被雨給淋得溼透了。他站在上海火車站外,一身簡素的襯衫長褲,手中擎著一把黑傘,在等一個名叫楚雲秀的女人。
他的隊長,喻文州的女人。
此刻的喻文州公務纏身,實在抽不出空親自來接遠道而來的情人,只好拜託副隊長黃少天效勞這一回。
知道喻文州有情人之時,黃少天並不覺得如何驚訝。畢竟他的隊長生得一副好皮囊,留過洋的學者渾身透著一股溫文儒雅的書卷氣,只要他願意,身邊的女人是絕不會少的。
可他們這樣的人,畢竟是享不起溫柔豔福的。黃少天也好,喻文州也好,都是一樣的。

他在雨中等了約莫一刻鐘,楚雲秀終於從車站裡走了出來。
她的頭髮壓壞了。那是黃少天見到楚雲秀時的第一個想法。大約是一路奔波勞累的關係,她一頭及腰的捲髮散散地披在腦後,有些蓬鬆地亂翹著,雪青灰的旗袍剪裁甚是合身──黃少天看得出那是極好的料子──就是被壓得有點皺巴巴的。她的妝也有些花了,眼瞳下含著兩道微微暈染開來的鴉青。
這一路從蘇州到上海,也是真的去了半條命了。

「楚小姐!」黃少天匆匆上前喊住了她,將那柄黑傘順勢移了一半到楚雲秀頭頂上:「我是喻長官的副手,喻長官今天在和市政府的人開會,實在是抽不開身過來,所以讓我先過來接楚小姐去下榻的酒店休息。」
說著,黃少天伸手微微指向停在車站人潮之外的一台黑色轎車道:「您這邊請。」
楚雲秀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打量黃少天一身筆挺的穿著,看著倒不像是誆人的。她微微勾起嫣紅的唇角,似笑非笑道:「你們市政廳的人公事繁忙,還要勞心勞力來接我這麼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喻文州還真是苛待下屬。」
「哪裡敢呢!喻長官這麼看重您,把您當成心尖兒上的寶貝來愛惜,我要是敢碰壞了楚小姐一根頭髮,回去還不知道要怎麼被長官收拾呢!」黃少天忙著分辨:「喻長官平時對下屬們也是極好的,樣樣都替咱們著想,這情分,都快要趕上親兄弟了!」
楚雲秀「嗯」了一聲,臉上依舊是一派似有若無的笑意。
「喻長官派來的車子在這邊。」黃少天一手撐傘,一手接過了楚雲秀手中的皮箱,一句話末了,想了想又笑著加上一句:「嫂子請。」
楚雲秀狠狠啐了他一口,笑罵道:「就知道嘴貧,回頭該叫你長官縫了你這張嘴才是!」
兩個人說笑著走向那台黑色汽車,黃少天替楚雲秀拉開後座的車門、自己則坐上駕駛座發動汽車。喻文州訂的是外灘的匯中酒店,抗戰的槍聲已經打響,上海在槍林彈雨中成了一座華美的孤島,即便租界裡也不甚安全,但和外頭的烽火連天血流成河比起來,總還是強上一些的。

車門一關上,兩人的神色旋即沉了下來。
「軍統上海站藍雨分隊副隊長,黃少天,代號夜雨聲煩。」黃少天打了打方向盤,車子旋即向右轉駛離了車站。黃少天的聲音很輕,卻甚是堅定。
「軍統蘇州站煙雨分隊,代號風城煙雨。」楚雲秀的聲音微微有一絲顫抖,雙手死死地絞在一起。她刻意略過了隊長這個職銜不說。
「喻文州是真去開會了?」
「是真去了。」黃少天嗤笑了一聲:「市政府裡的那些日本人把他當成寶,我看是恨不得他能住在辦公廳裡呢。」
楚雲秀冷笑道:「憑什麼?就憑他生得好看又留過洋?」
「妳不知道,日本人最愛這樣的了。」黃少天道:「頂著英國的法律學位歸國的年輕學者,又生得那樣相貌堂堂一表人才,這樣的人願意和日本人合作、還當了他們的法律顧問,這難道不是最好的政治宣傳嗎?」
楚雲秀撇了撇嘴,臉上卻浮起了一絲淡淡的笑意。她很清楚喻文州的那個學位是怎麼回事。
「別說這個、我倒還想問妳呢,」黃少天從後視鏡裡看了她一眼:「妳和隊長到底玩什麼把戲呢?你們到底是不是真的?」
楚雲秀原本在理頭髮,聽到這句話手上的動作便微微頓了頓,但很快就將她那一頭蓬鬆的捲髮全給掠到右邊去。
「上峰是怎麼說的?」
「說妳扮作隊長的未婚妻,跟我們一起行動。無非就是這些了。」黃少天的語氣裡帶著一絲急切:「所以妳和隊長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而楚雲秀只是勾起了一個真假難辨的笑:「你說呢。」

她和喻文州是在軍校裡遇見的,同一期的學生難免親近些,黃少天要比他們晚上一期,因此反倒是後來才認識。那時他們幾乎天天膩在一塊,食堂裡同一張桌子用飯、一起抱怨蠻橫不講理的教官、喻文州的搏擊術向來學得不好,可情報工作和參謀佈局的能力卻是一流;楚雲秀則恰恰相反,她最厭煩動腦子,格鬥術和槍法卻練得極好,快畢業時連教官都得讓她幾分。
他們那時是真的差點兒在一起了。楚雲秀有些好笑又不無傷感地想著。

汽車平順地駛在上海市寬敞的道路上,黃少天很快地扯開了別的話題,楚雲秀被他那關不上的話匣子鬧得有些頭疼,有一句沒一句地答應著。
黃少天到底是個知趣的人,沒有人提起煙雨在蘇州所遭遇的事情。


Ch.1
一輛黑色轎車在上海特別市政府門口停下,黃少天步下了轎車,腳步飛快地上了樓,來到上海政府法務司特別顧問喻文州長官的辦公室門前。
他正要抬手敲門,一隻別著日本軍官袖章的手擋在了身前,他一抬頭,一身筆挺軍裝的中年男子正站在他左手邊的一塊陰影裡:「黃先生。」
黃少天停下腳步笑道:「哎呀,我道是誰?原來是藤川先生啊!您是跟前田課長一塊兒來的嗎?」
被喚作藤川的男人皮笑肉不笑地道:「前田課長和喻長官在裡頭議事,閒人勿進。」他的中文帶著濃濃的日本腔,黃少天聽得實在費勁。
「這樣啊,那我去樓下等吧。」黃少天聳了聳肩:「藤川先生不如和我一道去吧?這樣一直在門外站崗,不知道的人還以為藤川先生是在偷聽裡頭說話呢。」
此言一出,藤川臉上閃過了一絲尷尬與不悅,但很快就恢復了原本的樣子:「黃先生可真是好脾氣啊。」
「什麼?」黃少天笑道:「藤川先生這是拿我取笑呢。我這人一向自認沒什麼修養的。再說了,若要論脾氣好,咱們誰能比得過裡頭那位呢?」
藤川冷笑了一聲:「都到這份上了,黃先生還對他這樣死心塌地,真不知是脾氣好呢、還是奴性深重?」
黃少天的笑容歛了下來:「你這話什麼意思?喻長官是我的上司,我替他辦事有什麼不對的?」
「您把喻文州當上司,他可不見得把您當個正經屬下看待。」藤川把頭湊近黃少天耳邊道:「這樣寄人籬下、僕人一般的日子,您還真過得下去?」
「你想說什麼?」黃少天皺眉:「說話別過了分了,喻長官和前田先生還在裡面呢。」
「行,黃先生要是不愛聽,那我便不說。」藤川搖頭笑道:「只是來給您提個醒、示個意,要是哪天您想明白了就和我說一聲,對於黃先生,我可是永遠歡迎的。」

「喻先生,」辦公室內,一身軍裝打扮、蓄著兩撇小鬍子的男人遙望著落地窗外的上海城區,淡聲說道:「前幾日,七十六號的人在北京路附近的弄堂裡破獲了一處上海地下黨的聯絡站。」
被喚作「喻先生」的是個甚是年輕的男人,看上去約莫只有二十六七歲上下──和黃少天差不多年紀,五官清秀中帶著一絲溫潤──很是討人喜歡的面相。
聽得這話,男人握著咖啡杯的右手幾不可見地顫了一下,但很快便恢復了穩定:「是嗎?那可有搜出些什麼沒有?」
「他們動作很快,機密的文件不是被燒了就是帶走了──不過,倒也不是一無所獲。」前田看向男人的眼光中帶著探究的意味,像是要逼迫他卸下什麼隱密的偽裝一般:「我們抓到了一個來不及撤離的地下黨成員。」
男人終於露出了一絲驚訝的神情:「抓到活口?那可真是要好好恭喜藤川先生和前田課長了,自從您派藤川先生到特務委員會去當顧問後,他們打擊抗日的效率越來越好了。」
「針對這件事情,難道喻先生就沒什麼想法嗎?」前田看了男人一眼:「尤其是針對那個俘虜。」
「我的想法?」男人微笑道:「前田課長怎麼會這樣問呢?我只是新政府的法務顧問,在打擊抗日方面,我自然是尊重您和藤川先生的專業。
「至於那個俘虜嘛……前田課長就更不應該來問我了,七十六號和特高課的業務,文州無權干涉,更不會有那個野心去干涉。」
前田沉默地凝視著他,喻文州感覺手裡的咖啡一陣一陣地涼了下去,白瓷杯子磕在右手中指那枚銀戒上,有些微微地發疼。

過了好半晌,前田才微微低下頭來道:「是我失言了,喻先生請別介意。」
「怎會。」喻文州臉上依舊掛著恰到好處的微笑:「其實文州坐在這個位子上,也是有許多的難處,今後若是遇到了什麼應付不來的事,還要拜託您多多幫忙是。」
「這個自然。喻先生是為我大日本帝國做事,有什麼需要特高課的地方,我們自然會全力配合。」
聽得出前田這是話中有話,喻文州也沒有戳破,只依舊垂眸淺笑道:「那便提前向您和特高課說聲謝謝了。」
「喻先生不必客氣。」前田的目光忽地往下一掠,旋即笑道:「喻先生什麼時候訂的婚,竟半點消息也沒有走漏出來。」
喻文州微微一愣,望著落地窗外被雨後陽光鋪上了一層金粉的上海市,若有所思地笑了起來:「不是訂婚,是未婚妻找來上海了。」

送走前田後,喻文州隨即把黃少天給叫進了辦公室裡,藤川本就是奉命陪著前田過來的,此時自然也跟著離開了。
黃少天進了辦公室後隨即把門鎖上,快步走到喻文州桌前報告:「已經護送楚雲秀安全到達匯中酒店了,隊長等等要過去嗎?」
喻文州點了點頭:「下班後過去。」他端起桌上那杯早已涼掉的黑咖啡,心不在焉地啜了一口:「前田隆剛剛告訴我一個消息,說是七十六號的人端掉了上海地下黨的一處聯絡點,還抓到了一名活口。」
黃少天的神情難得嚴肅了起來:「藤川慶二也跟我說了這事。這人也是奇怪,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我和你的關係不好,剛剛在外頭還一直想說服我跟他合作一起除掉你和前田呢。」
「他想除掉前田倒也不奇怪。」喻文州放下咖啡杯,抬手按了按眉心:「藤川本來就是特高課放在特務委員會的人,他一直覺得自己有本事領導整個特高課,而且能做得比前田更好,但現在卻只能屈就在一個特務委員會裡聽命於前田,自然覺得不痛快。
「不過這麼說來,他似乎已經把我看做前田的人馬了……那倒是不如將計就計,讓別人以為我們之間真的有嫌隙,說不定能夠達成什麼意想不到的效果,倒也未可知。」
「隊長的意思是要做一場戲給藤川看?」黃少天笑道:「藤川這個人精明得很,隊長你若是要演戲那可就不能留情了,要把我往死裡嫌棄才行!」
「怎麼?被嫌棄你還得意起來了?」喻文州望了他一眼,眉宇間含著一抹輕淺的笑意,可旋即卻又沉了下去:「竟然讓他們抓到了活口……這樣可就有些難辦了。」
「那是他們地下黨該煩惱的事,咱們操心什麼呢。」黃少天淡淡道。
喻文州抬頭望了黃少天一眼,若有所思地沉默了半晌,這才「嗯」了一聲道:「說得也是。」

喻文州和黃少天一直在市政廳待到夜幕初垂,才一同上了車往楚雲秀下榻的匯中酒店而去。楚雲秀顯然料到了他們會過來,並未露出如何驚訝的神情。
兩人一同進了楚雲秀房裡,客房的布置雖談不上如何富麗,倒也甚是典雅大方。而房間的主人此時已略略梳洗休整過,換上了一身紺青色的連衣裙,一頭烏黑的長髮挽在腦後,看上去倒是精神了不少。
「雲秀,」房門一關上,喻文州立刻走到楚雲秀身前,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蘇州的事情我很遺憾。」
楚雲秀的身子微微搖晃了一下,眼中似有淚光晃動,但終究是忍住了,她凝視著喻文州的臉,哽著聲音道:「喻文州,沒想到軍校畢業後再見到你,會是如今這個樣子……」
「我明白你的心情。」喻文州倒了一杯溫水遞到楚雲秀手上:「李華還這麼年輕……可惜了。」
楚雲秀淒然一笑道:「可惜的又何只是他……整個煙雨分隊除了我之外,竟沒有一個人活下來……」
「這怎麼可能!」黃少天驚道:「煙雨是軍統在蘇州最精銳的一支小組,日本特務再厲害,那也不可能……」
「怎麼不可能!」楚雲秀狠狠地瞪了黃少天一眼,眼中噙著淚水:「我們是在執行任務時遇襲的……日本人的火力幾乎是我們的兩倍,而且顯然早有準備,煙雨的人執行任務到一半突然被殺了個措手不及……又怎會有餘力自保!」
黃少天挑眉道:「話雖如此但你卻活了下來?你是煙雨的隊長,日本特務居然沒有以你為首要目標……」
「少天。」喻文州沉聲打斷了他:「針對問題。」
楚雲秀慘然一笑道:「黃少天說得沒錯……整個煙雨最不應該活下來的,就是我楚雲秀!如果、如果不是李華在最後關頭……現在站在這裡的,明明本該是他的啊……」
「你們執行的是什麼任務?後來成功了嗎?」喻文州問道,順手遞了一方手帕過去。
楚雲秀咬了咬唇:「是朱雀計畫……的一部分。」
喻文州和黃少天對望了一眼,兩人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一抹驚詫的神情。

喻文州對朱雀計畫倒也有所耳聞,那是中統的王牌特工秋木蘇所制定的一套行動計劃,在保密等級上屬於最高級別,連中統那邊的高層都不一定了解全部的內容──只是自從秋木蘇在南京被中統的叛徒葉修逮捕槍決後,他一直以為朱雀計畫必然會因此而暫時甚至是永久擱置,卻沒想到整個行動仍在暗地進行,甚至還牽連到了蘇州的煙雨小組。
不對……煙雨小組分明隸屬於軍統管轄,無論朱雀計畫裡交付了什麼樣的任務,都不該由煙雨來執行,甚至還為煙雨引來如此殺身大劫、這其中定然有些蹊蹺……喻文州皺眉沉思了半晌,越想越覺得整件事情的疑點甚多,一時之間卻又不知從何問起,只開口道:「任務的內容,可以透露嗎?」
楚雲秀遲疑道:「上峰沒有指示……但是既然任務已經失敗,應當也無妨了。我們接到的命令,是要炸毀一段蘇州前往南京的火車,目的是要擊殺火車上一名準備投靠南京政府的漢奸……」
「為什麼會是你們?」黃少天皺眉:「朱雀計畫明明就是中統的人制定的,我們軍統什麼時候竟然還要替中統的人賣命了?」
「向煙雨傳達命令的是我們在軍統的上線,我沒有拒絕的權利。」楚雲秀冷冷道:「難道你覺得我會主動把煙雨的人往槍口上送嗎?」
黃少天雙眉一軒正要回嘴,喻文州不動聲色地遞了一個眼神給他,意思十分明白,就是「閉嘴」二字。
「說正事吧。」喻文州疲憊地揉了揉額角:「上峰昨日才下達的命令:下個月十三號,日本人會在市政廳的禮堂舉辦一場中日友好的交流舞會,到時候,雲秀必須以我的未婚妻的身分陪同我出席,其他人則要趁著舞會上的混亂竊取一份關於日軍糧草押運的文件。」
「中日友好?虧他們想得出來!」黃少天冷哼了一聲:「還真是表子裡子一個都不肯落下,佔盡了便宜再來虛情假意地裝好人,也不怕被人笑話!」
「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喻文州轉身對楚雲秀道:「時候不早了,你奔波了好幾日想來也累壞了,我們這就回去,不打擾你休息了。」黃少天也跟著站起了身來。
楚雲秀疲憊地點了點頭,癱坐在沙發上道了一聲「不送」,喻文州見她頹唐至此,哪裡還有半分當年在軍校裡意氣風發的樣子,心中終究也是不忍,輕輕拍了拍她的肩道:「要是累了就趕緊上床去睡吧,當心著涼了。」
楚雲秀咬了咬唇,默默點了點頭。
喻文州微微一笑:「你好好休息,明日下班後,我和少天帶你去和藍雨的其他人見面。」
楚雲秀抬頭看了喻文州一眼,在昏黃的燈光下瞧不清神情,她忽地抓住了喻文州白色襯衫的一隻袖口,輕聲道:「扣子掉了,怎麼也沒人給你縫?」
喻文州微微一愣,隨即笑道:「我自己都不曾留心到,等等讓我家佣人給我縫好就成了。」
楚雲秀的目光有一瞬的失焦,但隨即又恢復了原狀,喻文州聽見黃少天在門邊不耐的嘖舌聲,心中雖暗暗納悶今天的黃少天有些奇怪,竟比往日還要急躁了許多,但還是轉身披上風衣,隨黃少天走出了客房。

一路上,黃少天竟反常地始終保持沉默,和平時的樣子大相逕庭,教喻文州更加摸不著頭腦。終於,在回去住處的路上,喻文州開口打破了沉默:「怎麼了?」
黃少天從駕駛座上方的後照鏡了瞥了喻文州一眼,隨口道了一聲:「不怎麼。」
「那怎麼不說話了?」
「我說不說話干隊長什麼事?你們平常不是都嫌我話多又莽撞讓我少惹是生非的嗎?怎麼現在我好不容易安靜下來你們又不滿意了?」
敢情是在和我賭氣?喻文州又是好笑又是不解,只得道:「我什麼時候嫌過你吵了?」
「你就算嘴巴上沒說,心裡難道不是這麼想的嗎!」
怎麼跟個三歲孩子沒兩樣!喻文州在心裡暗道,嘴上依然放柔了口氣道:「還真沒有,我永遠永遠都不會嫌你吵的……」
「你剛才就嫌了!」黃少天打斷了他的話:「你那一眼不就是讓我別打擾你跟你未婚妻說話麼!」
喻文州脫口而出:「雲秀不是我的未婚妻。」想了想,他又道:「你不喜歡雲秀?」
「沒有。」黃少天悶道,打著方向盤轉了一個彎,往上海市的高級住宅區駛去:「我和她見面不到一天,有什麼好……」
「如果沒有,為什麼和她說話總帶著刺呢?」這次是喻文州打斷了黃少天的話:「少天,雲秀她……畢竟也是個可憐人。」
「生死有命,從我們加入軍統的第一天就要明白這個道理了不是嗎。」
「如果今天犧牲的是我、是藍雨,你還會這麼說嗎?」
駕駛座上傳來了長久的沉默,顯然黃少天已經有了答案。
喻文州將頭往後靠,長長地吁出了一口氣:「生死有命啊……如果今天角色互換,只怕我也做不到如她那樣鎮定而冷靜的。」
「不會的。」他聽見黃少天低聲道:「隊長你……無論什麼都能做得很好。」

「世界上沒有那麼完美的人,少天太抬舉我了。」喻文州笑著搖了搖頭,閉上了眼:「我不擅長的東西……有很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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